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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門,來往人無數,恐是無果。那人劫持陛下,必有所圖謀,暫時不會危及陛下的安危。如我所料沒錯,他們也不會立即出京。你遣兩路人,一路守在各個主街路口,註意可有異象;一路沿街尋找……”傅諍指著燈火漸起的夜市區:“越熱鬧的地方找得越要細致。”

自知被岑睿擺了一道闖下大禍的魏長煙立於馬上,雙手勒緊韁繩,馳騁而去時冰冷的話語擲地有聲:“老子一定會把那個窩囊廢抓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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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素素沒有回答岑睿的問題,準確來說來不及回答,就被出去又折回的大漢給請了出去,岑睿隱約聽得一些“主子”“心軟”這類字眼。

暗室內剩下岑睿和那漢子兩人,岑睿垂頭喪氣地順著墻滑了下來,潮濕的泥地裏爬出一股涼氣,與岑睿衣上的濕氣一交融,岑睿的頭隱隱作痛,又是噴嚏又是咳嗽。

壯漢似瞧岑睿很不順眼,罵罵咧咧:“病瘟子,別給大爺過了病氣。”一腳便要踹過來。

岑睿嚇了一跳,對方膀大腰粗,這一腳受了非死即傷。嗚了聲,擡起頭,黑漆漆的眸子裏蒙著水霧,小臉上泫然欲泣:“別……”

壯漢一楞。

岑睿斂眸,小小地抽泣了下:“疼……”

漢子似受了蠱惑一樣,用力繃起的腳輕輕放下,熊掌在後腦一拍:“日,比個娘們還嬌氣。”

岑睿扯扯嘴角,不好意思啊,小爺我就是個娘們。

龍素素出去,外頭震天的鑼鼓聲遙遠地飄來,她仰首出神地看著偶爾躥起的煙火和升上夜空的天燈。忽然想起有一年大年夜,她挨了後娘的打,岑睿為哄她開心,紮了無數次手指頭,用竹篾給她編了個天燈。兩個小姑娘頂著寒風在田埂上搗鼓了半天,終於讓天燈飄了起來,來不及高興,一陣大風刮來,燈散了架。

她急得要哭了,岑睿拍著她背安慰忙說:“不哭不哭嘛,壞了再做一個就是了。”

龍素素看著岑睿凝著血的指尖撇嘴。

岑睿笑嘻嘻道:“你開心就好麽,我又不怕疼。”

她從來都知道,岑睿不是不怕疼,只是特別能忍而已。疼痛、屈辱、苦楚,她很少見過比岑睿還能忍的人……

“素素。”

回憶破碎,龍素素垂下頭:“公子。”

“我剛剛想了下,”坐在陰影裏的人轉動著指腹的扳指:“既然已做到了一這一步,傅諍遲早會找過來的,左右都是麻煩,不如徹底解決了這個麻煩。”

龍素素面無人色,方寸大亂,慌張道:“公子您不是說不會對皇帝下手的麽?他死了,豈不是失去了那件東西的線索?”

那人嘲諷地笑了聲:“不對他下手,早晚輪到他對我下手。我想要的那個東西麽,沒有他我也有別的辦法。”

“公子……您是不是一開始就做好這樣打算了?”龍素素將唇咬得發白。

“是又如何?你若不願去,我便讓其他人動手。”

良久,龍素素道:“我去。”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了!!!!明天要考一天的試=血=一臉血~

【叁叁】困局

月上梢頭,萬家燈火碎成水中點點粼光,樓宇臺閣在河面模糊地連成一片,仿若是另一個飄渺虛幻的世界。傅諍負手立在河堤一角,隔岸遙看著對面的喧鬧繁華。

魏長煙派出的兩隊人馬便衣暗行,穿梭於夜市街巷摸排搜尋,近一個時辰過去了一無所獲。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每過一刻,岑睿她們的安危就少一分保障。天明之前若尋不回岑睿……

朧朧月光落進傅諍眼底,折出一片森冷的冰涼。

“傅大人!”草木叢裏響起老鼠啃木頭的窸窣聲,著了身輕捷灰衣的魏果冒出個腦袋:“公子說尋到了魏如的下落,請大人過去一探。”

魏如隨身不離的小木牌是在鄰近朱雀街的子午路口發現的,小木牌正面刻著如字背面刻著個“十一”,代表魏如在魏家暗衛裏的排行。一刻鐘後,傅諍趕到,魏長煙拎著木牌站在在個破簸箕面前低頭不語。

“公子,魏如是不是……”魏果不忍往下說去。

“那小子命大的很。以前被罰跑山路,從山上滾了下來都沒事。”魏長煙踩扁簸箕,踢飛到一邊。

傅諍接過木牌看了一眼,又快速地往四周看了看:“魏如沒事,而且應該就在這附近。”

魏果羞赧地表示自己的智商跟不上首輔大人運轉飛快的心思。

魏長煙“嘁”了聲,鞭子在手腕繞了三道,指著子午路深處:“老子找了這麽久,沒找到魏如那小子一片衣角。偏偏這個時候,找到了他的木牌,可不是有人故意讓我們發現他麽?搜!給老子挨家挨戶地搜!老子倒要看看哪個不長眼地敢動我的人!”

果如傅諍與魏長煙所說,不出兩盞茶的時間,在子午路一個分巷的破瓦屋裏尋到了昏睡不醒的魏如。魏長煙捂住口鼻,屈尊紆貴地鉆進破屋,殘忍地踹醒了忠貞的小暗衛。

魏如鼻青臉腫地“嗚”了聲,從茅草堆裏滾了出來,魏果很有同僚愛地取出塞在他嘴裏的抹布。魏如中的只是普通迷藥類的毒,人無大礙,就是腦子不太清楚,東倒西歪地在地上癱了好一會,“哇”的大哭一聲撲進魏長煙的懷裏:“公子!下次別讓小人執行這麽高難度的任務了!小人還是寧願去給您刷馬廄!”

“……”

同為暗衛的魏果深感丟臉地扭過頭。

魏長煙嫌棄地抖掉狗皮膏藥一樣的魏如,傅大人的聲音像從地底冒出來般的陰森涼薄:“陛下在何處?”

魏如嘴一扁又要哭:“陛、陛下應是被困在長樂坊裏頭了。”

魏長煙比了個手勢給魏果,卻在中途為傅諍截住,他蹲□對魏如道:“你將當時發生的情況一字不漏地詳盡道來。”

魏如抹抹眼淚,將從早上起岑睿與龍素素兩人的經歷一一說來,直說到岑睿命他留守在長樂坊外頭:“陛下說他和龍婕妤兩人過一炷香就出來,小人等了兩柱香仍不見陛下,便按著陛下的指示去京兆府報信。不曾想,在角落裏遭到了那群來路不明的人。那些人武功路數極為歹怪,又善用毒,不似中原這邊的。小人以不小心中了招。模模糊糊間聽到他們本是打算要殺了小人的,可後來又來個人說什麽‘公子要留著他有用’,而後小人便神志不清了。”

“不中用。”魏長煙犀利地一針紮進魏如的小心肝裏。

魏如一點愧疚之色也沒有道:“小人本來就不中用。”

“……”

魏長煙抱起雙臂,薄唇含笑:“首輔大人是有其他打算,還是不準備救陛下了?”

“魏如出現在這裏太過故意使然,對方將他丟在這裏豈不會想到他一醒來就會說出陛下的下落?”傅諍邊說邊往外走,牽過一匹快馬,一躍而上,勒馬小踏幾步,語速極快:“為防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嚴守在街市口人馬不動,你再遣人去各門看看有沒有可疑人物。如果人手不夠,就去找京兆尹寧景。”

言畢,雙腿一鉗,馬受痛長廝一聲,揚蹄直奔向長樂坊。

魏長煙拇指揩了下唇,看著傅諍飛馳而去的一抹青影,冷笑:“首輔大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呵。不對,寧景這老油條什麽時候和傅諍勾搭上的?”

魏如心馳神往地看著灰塵滾滾的道路:“傅大人縱馬馳騁的英姿好生瀟灑。”

“有公子我瀟灑?”

“嗯!”

“……把他就給我丟在這,死了拉倒。”

“……”

“公子。”一直充當合格暗衛的魏果突然出現,指著一方:“您看!”

魏長煙挑著抹懶笑,尋眼望去,嘴邊的笑意倏然退去。

遙隔數條街的西市,滾滾黑煙直沖雲霄,忽隱忽現的火舌趁著風勢舔盡樓臺,迅速蔓延向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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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諍在半途亦瞧見了火光,待他縱力馳停在長樂坊附近,熊熊火勢已然成不可遏制之勢。西市這片的樓屋多采用木制結構,雖是易燃,但由於緊鄰曲江池取水滅火極是便利,至今未曾有過重大的火災。

然而今夜這場火起得蹊蹺,仿若中間有鬼神之工,短短一眨眼,人們反應過來,已是勢不可擋。長樂坊中逃出的倌兒解了人們的困惑:“這火是從內坊酒窖起的,那窖子藏的都是幾十年的陳年老酒,所以才燒得猛烈。”喪氣地提起木桶:“別提了,趕快救火吧。唉,這一燒,家底都燒沒了。”

木桶提了半天沒提起:“誰啊!這救命事……這、這位……大人?有何貴幹?”混了幾十年風月場,這點眼色還是有的,眼前人雖衣衫普通,但一看氣度即知不是常人。

傅諍捏緊桶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酒窖在何處?!”

小倌兒嚇得話都說不全:“現在這火燒得這麽大,肯定過不去……不、不過大人真要去,從曲江池北面有個小坡也許能繞進去。”

傅諍霍然轉身離去。

小倌兒撿起起掉在地上的水桶,這哪來的煞神啊!還是個不要命的煞神。

臨危受命的京兆尹大人趕過來,望著沖天火勢,腳脖子一軟,差點就地暈倒。今年他一定要成功退休!!!!

小倌口裏的小坡實則是個池邊沙石堆起一個陡峭土包,踩一腳陷入一腳,根本沒法站住。越過塌了一半的院墻看去,全是片赤紅的刺目火色,風一撩,“嘭”的聲炸響,火焰一昂,似有梁木倒塌下去。若是有人在裏面,絕無生還的可能性。

傅諍維持著平衡立在土坡之上,火光跳躍在他深淵般的黑眸裏,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魍魎。籠在袖中的手握得緊繃,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可他的面上卻仍是一片平靜,靜得像一個抽離了所有感情的世外人。右手擡起個微小的弧度,滯留了一瞬,又緩慢地垂回身側。他生平,從沒有過像此刻般束手無策……

火光燒紅了半邊天,遠望去似是層層雲霞蔚然。魏長煙快馬加鞭而來,揪了個無辜路人一打聽,也從曲江池邊尋來。魏如累死累活跟在馬後狂奔,貼墻走壁的魏果看不下去了,拽起他幾個起落,躍在了魏長煙旁。

“公子?”魏如從魏長煙背後探出個腦袋:“那不是傅大人……麽”他默默地吞回最後一個字,好可怕的傅大人啊……

傅諍立了不知多久,燥熱的火氣從地裏蒸騰出,茂盛的火焰餘下寥寥幾簇在枯黑的木頭上茍延殘喘。縷縷白煙冉冉自灰燼裏升起,焦味和隱約的腥臭混在一處嗆得人皺眉,場面一時不堪目睹……

魏如“咦”了聲,幾在同一刻,傅諍霍然大步往前而去。

一叢叢火光裏晃出來一個蹣跚人影,時不時為腳下的斷木絆個踉蹌。走近了才瞧清那人披著件殘破的紅花半臂,青絲淩亂散於腰際,淡粉襦裙灼燒得快瞧不出原本顏色……

傅諍驟然止住步子,不再向前。

那人拖著步子走到他面前,被火煙熏得甚是滑稽的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聲音平得像一條線:“你來了。”

人向前一倒,歪進了傅諍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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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睿閉著氣,縮緊身子伏在水窪裏。秋夜裏的水冷得和冰一樣,胸口抵著堅硬石塊,鋒利的棱角像是要剖開她的胸膛。她從沒覺得時間是如此地難熬,眼看著愈燃愈烈的火勢寸寸逼近,咬牙脫□上的半臂,浸透了水,披在頭頂身上,全身唯一一處溫暖的地方也為冰冷所覆蓋。背上靠著焦灼的火氣,身下卻是冰冷的水域,岑睿像游走在冰與火的地獄間,忽冷忽熱快要連自己是誰都記得不太清楚。

水窪與外面的曲江池連了一條細細的水流,正是這條源源不斷的水流保住了她的命。

傅諍來得很巧,岑睿從水窪裏爬出來已消耗了最後一點力氣。

魏長煙跟過來,剎那間瞥見個粉裙少女被傅諍抱起,微是一怔:“素素?!”

傅諍抱著岑睿與他擦肩而過:“今夜此事只有你我知曉。”

那人是陛下?!

轉瞬,魏長煙擰緊拳頭,提氣欲縱身向前,往斷壁殘垣裏尋去。

“別找了。”從後方飄來輕如風絮的一句。

魏長煙身子驀地僵住,半天,喉嚨裏似是混了泥沙,沙啞道:“什麽叫別找了?”

魏如小心翼翼道:“公子,傅大人抱著陛下走了好久了……”

“……”

作者有話要說:小岑子獲救了~這章留個迷,下章揭曉。考完試了一身輕!愛你們!我算算啊,不久小岑子要長大了喲~

【叁肆】陪伴

為掩人耳目,傅諍攜著岑睿從皇城偏門而回,養心殿內一幹無關人等已被來喜支派去了別處。

玉兔偏西,宮內靜得只有風穿梭在各間殿宇長廊裏的空曠聲,偶爾偏僻裏角落裏有宮人零碎低囈飄來。

來喜在養心殿外抱頭蹲守,一見著傅諍遠遠而來,又急又憂地迎了過去:“陛下……這是,”

傅諍沒做半刻停留,徑直將岑睿抱進內殿:“去備些熱水和傷藥,再拿套幹凈衣裳過來。”

短榻上,岑睿雙手撐在身側,低著頭不說話。

傅諍註意到她臉頰上似有瘀傷,傷痕被黑灰蓋住,不大清晰,燭火一照,才看清顴骨至眼角處一大片青紫,腫得老高。傅諍呼吸亂了一瞬,頃刻恢覆了淡靜:“陛下受了傷?要叫太醫嗎?”

岑睿一個字都沒聽入耳,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潮濕的衣物已幹了許多,但垂散一身的長發仍斷斷續續地滴著水,整個人消沈而狼狽。

來喜輕手輕腳地將東西送了進來,看著岑睿的模樣,憋了滿肚子的話沒說出一個字,又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不忘將門合上。

傅諍莫名生了些焦躁,如果她不是個女子,他何須這樣顧忌?靜了靜心,他衡量著力度捏了捏岑睿的手腳和肩胛處,粗粗檢查了遍,確定沒有骨折之類的大傷,擰幹濕帕,替她擦凈臉上的汙漬。又拿來幹燥柔軟的巾布,將濕漉漉的長發自上而下細致地揉搓數遍,直到手中發絲幹燥順滑為止。

岑睿乖乖地一動不動,任傅諍有條不紊地將她打理幹凈。

因為岑睿的消極不配合,傅諍暫時放棄了說服她換套衣裳的打算,轉而打開藥盒,出了剎那的神。盒中膏藥僅剩了小半,顯見經常拿出使用……默不作聲地取了一點,略是一頓,將膏藥徐徐抹開在岑睿臉頰上。打傷岑睿的人下手很重,輕薄的肌膚下淤著大量的血,傅諍再小心,這一碰也必是疼痛難忍。

可岑睿連眉頭都沒有皺下,甚至是垂下的眼睫都不曾動過一分。

她在傅諍眼中一直是個一點苦就能嚎上個半天的形象,傅諍以前嫌棄她嬌氣只因當她是男子,後來揭穿了她姑娘家的身份,一想使然。乍一看見這樣的岑睿,傅大人心中湧起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失落。

處理完左邊的傷口,傅諍取藥替她的右臉上藥,右邊傷勢更為兇險,差一厘便傷及到眼睛。傅諍慎重地將藥膏點在她眼角處,突然觸及到一片濕意,倏爾才抹上去膏藥被水澤化開。那些的淚水一發不可收拾地沖刷而下,讓傅諍措手不及。

岑睿死咬著唇,可哽咽聲仍是不可避免地從喉嚨裏發出。

傅諍看著她邊哭邊窘困地用手去攔截那些眼淚,沈默了下,擡手輕輕拍了拍她背上。

所有壓抑的恐懼、悲傷、失望在此刻擊垮了岑睿,苦苦支撐的身子霎時失去了所有力氣,抱著傅諍的腰,揪著他的衣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為什麽要一直騙我,為什麽到死還騙我?!”

她不敢閉上眼,一閉上眼就是龍素素蒼白的臉和她說的話。

“阿睿,公子要我殺了你。”

“可我不想殺你……”

“這裏是長樂坊的酒窖,一旦失火,火勢很快就會蔓延,他們沒有反應的時間。起火後你套上我的衣服沖出去,找個地方躲好。”

“我?你出去後我就跟出來。我那麽怕死又愛漂亮的人,會留在火裏烤麽?”

“阿睿,對……”站在火光裏的龍素素笑著搖搖頭,甩了甩手:“你真是太好騙了,快走吧。”

傅諍輕攬著她,默然地聽著岑睿的哭訴,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得一下接著一下拍著她的背。聽到說至傷心至極處,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

哭著哭著,懷中人沒了個動靜,身心俱疲的岑睿已然沒責任心地留下第一次哄孩子的傅大人一個人哭睡了過去。

睡過去了……是不是就不太傷心了?傅諍低頭觀察了會睡得無知無覺的岑睿,或是姿勢別扭又或是感到了冷,岑睿輕嗯了聲又往傅諍懷裏拱了一拱。

“……”傅諍左右為難地思考了下,輕托起岑睿的腰將她從自己身上平移開。

岑睿鼻子裏不滿地哼出了個音,緊接著人又落進了個溫暖的懷抱中,清甜甘潤的熏香鉆入她夢中,撫平她皺起的額頭。

傅諍抱著臟兮兮的岑睿走至床邊,俯身輕放平她,又拉開被褥將她裹了個嚴嚴實實。

人待要起身,卻牽扯地一絆,低頭一看,岑睿的手正牢牢地握著他的衣角不放,猶如,溺水人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傅諍彎著腰蹙眉盯著那處,慢騰騰地在床沿坐下,將那只擺在外面的胳膊往裏輕塞了塞。偏首看了眼那張哭得花貓似的臉,好笑地笑了下。人往後一靠,疲憊地捏了捏緊繃到現在的眉心,輕輕地,舒出一口氣……

將昨日事從頭到尾過濾了遍,排除了燕王行事的可能性,魏如的話從傅諍腦中滑過“那些人武功路數歹怪,又善用毒。”

搭上安睡著蠱蟲的右臂,魏如口中描述的這類人,他也曾遇見過。

是南疆人麽……

夜已近白,過不了一個時辰早朝即至。傅諍將手中疊好的貓輕輕塞入岑睿掌心中,抽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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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素素的死,在朝中掀起了不大不小的一陣議論。這本是皇帝的家事,但在恭國忠心昭著的臣子們來看,皇帝的家事就是國事,既然是國事就該擺上朝議由他們進行嚴肅討論、深刻總結,以此來為皇帝陛下分憂解難,表明自己的俸祿不是白拿的。

岑睿歪在龍椅上,陰測測地表示,誰再提起這件事,剩下這半輩子的俸祿都和他再見了。

首輔大人咳了聲,罕見地支持了皇帝陛下的恐嚇行為。

“……”大臣們:“陛下,我們還是來討論一下馬上要到來的新年吧,哈哈哈。”

魏長煙打那件事後不知死哪兒去了,魏老國公親自去吏部給他告了假,見識過魏長煙的辦公環境後,憂郁地想去找傅諍商量能不能給他的寶貝孫子換個舒服點的衙門待。入宮途中,與對頭徐相爺狹路相逢。

老國公雙眼朝天:“哼!”

徐師似才看見魏老爺子,忙不及揖手:“魏老!”

“哼!”魏老國公胡須吹得老高,自以為聲音很低地咕咕噥噥:“小狐貍崽子,強占著宰相的位子盡不幹好事,媚上惑君!”

“……”徐相爺今日心情很不錯,沒和他計較這個,只是在分別時假作好意道了句:“魏中丞已有數日既不上朝也沒擔職,魏老回去後可要好生勸說呀,要不連這五品中丞都丟了,那就太可惜了。”轉頭不見絲毫可惜之色,和藹道:“知敏,陛下還等著呢。”

“是……”徐知敏小步跟了上來。

魏老國公氣得七竅生煙,跺一跺腳,今日說什麽都要讓傅諍給他孫兒升官!氣哼哼走了兩步,胡須抖了抖,往後探身一看,徐家丫頭?

皇帝僅有的一個寵妃意外病逝,各家養著閨女的自然蠢蠢欲動,成為外戚的機會到啦!做未來太子的外公的時機來啦!

結果,納妃的折子遞了一封遞上去了,原封不動地又被打回來了。連丟回了十幾封,家裏有三位女兒的門下侍中大人偷偷摸摸賄賂了來喜公公:“陛下這是什麽意思啊?”既沒說要納,也沒說不納。

來喜公公將銀袋往袖裏一踹,擠眉弄眼道:“陛下對龍婕妤用情至深,人才去,哪有功夫娶別的女人啊?”

侍中大人急了:“這不納妃嬪,沒有皇嗣,會動搖國本啊。首輔大人也不勸勸陛下?”

來喜公公臉抽抽的:“首輔大人說,無聊。”

讓個女子娶妻,可不是太無聊了麽?況且,岑睿也確實沒心思去應付這些破事。龍素素的死對她來說是個沈重打擊,不是傅諍以海量的功課壓迫著她,讓她沒空消沈,指不定她會不會借酒澆愁愁更愁什麽的。

徐知敏這數日看望過敬太妃就來陪岑睿,岑睿不說話,她更沒話說。一個拿著書罩在臉上打瞌睡,一個也拿著本書倒是讀得認真。

傅諍撞見過兩回,晚間教書的時候提醒岑睿,岑睿悶悶不樂道:“我沒別的意思,一個人呆著怪無聊的,想有人陪著而已。”

坐回椅中,傅諍問:“那日陛下遇險,可看清了對方的面容?”

岑睿筆下一滑,拉出道長長墨跡:“有是有,不過僅是個打手。我聽……他們談論間提起過一個人,他們稱作公子。我卻沒見過。”

“打傷魏如的人來自南疆。”傅諍淡淡道。

“南疆?我老子是不是攻打過那裏?”岑睿回憶道:“難道他們是尋仇的?”

“我初時也是這麽想,可若是尋仇,何不在當初直接對先帝動手,而要等到這時?”傅諍反問,又道:“龍素素潛伏在陛□邊多年,可見那邊謀劃已久,必不簡單。”

岑睿握緊了筆,筆桿在手中勒到痕跡,又慢慢放開:“那日素素曾問我,先帝有沒有交給一樣東西給我,似乎她從一開始就是奔著那樣東西而來。可後來不知為何,他們口中的公子又突然改了主意要殺我。”

東西?傅諍也攏起眉心,這件東西若當真這般重要,為何先帝在托政時沒與他說過?

“不管如何,他們失手一次,必有下次。雖然近期不太可能會再有動作,陛下沒有必要最好也不要出宮。”傅諍收起伸展開的思緒:“徐知敏麽,徐相爺的意思陛下也清楚,陛下不能娶她,卻不妨給她找一門好婚事。”

“我也是這麽想的啊。可是……”岑睿一手支腮:“以她的身份,嫁誰都不妥當。魏國公天天吵著找我要孫媳婦,可我敢讓徐魏聯姻麽?燕王也找我給他表弟謝容賜婚,把徐家拱手送給燕王,我又敢麽?高不成低不就,難啊。”

傅諍遞給岑睿一封折子:“陛下難道忘記了朝中還有其他幾個年輕朝臣了麽?”

上折子的人是朝議郎秦英,傅諍淡然一笑:“麒麟的傲氣磨得差不多了,陛下該收進網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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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岑睿想著用什麽法子網羅秦英,罷工的魏中丞闖進了禦書房:“陛下!”

“……”岑睿默默撿起嚇掉在地上的筆,看清魏長煙眼下兩個碩大的黑圈,同情道:“魏中丞這是,見鬼了?”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啦,更的有點遲……捂臉,寫得慢,見諒。

小岑子:QAQ傅爹好溫柔,人家好感動

傅諍:……

傅諍:貓喜歡麽?

小岑子:……

小岑子:喜歡!(為什麽對方好像沒抓住我表達的重點!!!- -||||)

【叁伍】生辰

魏長煙在消失的這些天躲進了京郊的上林苑,白日縱馬行獵,晚上喝了個酩酊大醉就拿著鞭子練武。由於喝得太過爛醉如泥,武功沒長進多少,倒是連累了許多無辜路人。迫使看管上林苑的官員不得不在魏小公子出沒的地方拉了一條警戒線——“內有猛獸,切勿靠近。”

頹廢了數日,感覺發洩得足夠了,魏中丞抹了把臉,氣勢沖沖地來找岑睿興師問罪了。

“陛下!到底發生了何事!”魏長煙一掌拍在桌上,震得筆架嘩啦啦響:“為何、為何素素她會死在火中!”

岑睿慢著性子將淩亂的紙張一一撫平合於一處,又將已批閱完的奏折放在傅諍的桌上,做完這一切拾起杯子呷了口茶,在魏長煙作勢要揪他領子時,道:“這是個意外。”

“……”魏公子以噴火的眼神示意他不能接受這個簡陋的解釋!

岑睿飲完一盞茶:“你瞪朕,朕也不會告訴你。”

魏長煙深恨自己當初為什麽沒再下手重一些,讓這個窩囊廢從這個世界上永遠地消失掉。算了!找這個窩囊廢也問不出有用的,去找……

岑睿再接再厲又潑了一盆冷水:“你就算去找傅諍,他也不會說出一個字。淡定點!”拖長了音:“你爺爺求了朕好幾次,要給你升官。你替朕辦好一件事,回來朕就提你為從三品秘書監。”眼睛眨巴眨巴,怎麽樣,連升兩級,很劃算吧!

魏長煙笑得很冷,鄙夷道:“臣寧願去做個無品無階的兵卒,也好過擔個什麽秘書監。”

“朕是為你著想啊。”岑睿真摯而直白道:“你讀書少,多讀點書,長點文化不好麽?”

“……”

岑睿委托給魏長煙的事,便是送龍素素的屍骸衣物回清水郡。在此之前,龍素素說想要回清水郡,岑睿不願去清算她兩之間的虧欠得失,只當滿足了她這最後一個願望罷了。她不能出皇城,而以魏長煙對龍素素的心思,應是最合適的人選。

“啊,對了。”岑睿突然想起什麽,從懷中取出個物件遞給魏長煙:“你把這個與她……一同葬了吧。”

魏長煙接過一看,正是個銀白玉鎖扣。

魏長煙走後,岑睿嘴角吊兒郎當的笑容隱於無形之中,她疲軟地靠於窗下,秋日的陽光尤帶幾分暖意,落在她身上卻似一點溫度都沒有……

岑睿給了魏長煙半個月的時間,從這裏出發到清水郡,時間緊得很。魏長煙回府略做收拾,便趕著要出發。

魏老國公拄著拐杖唉聲嘆氣地圍著他轉:“孫兒啊孫兒,你可是我們家的獨苗啊,大丈夫何患無妻,別為個女人要死要活啊。”

魏長煙正換了身輕捷利索的裝扮,魏如蹲著身替他束腰帶,插嘴道:“老大人,你不也仍惦記著甄家那位終身沒嫁的二小姐嗎?”

“胡說!!我看你又想去刷馬廄了!”老國公直搗拐拄,眼神忽然捉到魏長煙隨手置於桌面上的鎖扣:“皇家的東西,你從哪得來的?”

魏長煙一怔,這不是龍素素送給那個窩囊廢的東西嗎?

清水郡距京城有千裏之遙,魏長煙風塵仆仆趕至清水郡安葬完龍素素已是第九日後。對著新墳祭了三杯酒,燒了些紙錢,挨著墳塋喝酒喝到了黃昏日暮,魏長煙提著空空的酒壇,吐出一口濃濃酒氣,道了聲:“走好。”人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下山去。

他沒有立即回京,聽窩囊廢說這是龍素素的老家,他在清水郡轉了半天,打聽到龍素素父母的住處,往那而去。

敲開棟青瓦白墻屋子的木門,探出的是張油得發光的尖腮臉,口氣不善:“找誰?”

魏公子寬宏大量地沒計較他的失禮,問道:“老丈可是龍姑娘的父親?”

“不是不是!”尖腮臉甚是不耐地急擺手:“啐,那年就不該撿她回來。賣出去掙了錢,也不曉得回來看看,賠錢貨!”

“嘭!”木門貼著魏公子的鼻尖重重關上,一瓢灰塵當頭沖下,粉飾了他鐵青的俊臉。

魏長煙拳頭松了又緊,幾經忍耐,才沒沖動地踹開門去實施一場滅門慘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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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睿的生活回歸到了正常的軌跡之中,朝裏的臣子依舊堅定不移地走在努力氣死皇帝陛下的道路上,皇帝陛下也努力不懈地不被氣死。

天氣越來越短,各位大人們摸著黑呵欠連天地爬起床去上朝,到了午門城樓外排隊時,肩上已落了層白白的霜露。

“尚書大人,元日要到啦,今年要發多少‘荷包’?”

一到年終,各個衙門都會從戶部領到皇帝陛下賞賜的“荷包”,乃皇帝對於辛苦了一年的各司官員們的慰勞。恭國國庫在岑睿初登基時吃緊得很,過了一年緩沖期,多少攢了點富餘銀子。所以,各位大人皆伸長了脖子,將戶部尚書大人圍在圈中盤問。

戶部尚書擦擦汗:“陛下和首輔的意思是……這兩年天災不斷,保不定明年會不會再鬧個饑荒什麽,未雨綢繆要多存些銀子。所以……今年的‘荷包’意思意思就好了。”

“……”大人們抽搐著臉對視一眼。

所謂的意思意思就是每人五只牛羊、五石面、五石米……

“陛下您真是太不夠意思了!”朝臣們的咆哮聲穿透雲霄。

裹緊胸的岑睿心有所感地擡起臉,剛剛……是什麽聲音?

朝上,果不其然,有人忸怩含蓄地抱怨了今年的年終獎,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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